年水有些浑,镇民在那打水的人就少了。流民就近取水,最先中毒。之后料理尸首的人渴了,也顺带喝了水。再之后接二连三出现问题,镇民畏惧不敢四下往来,就近打水,中毒的人就越来越多了,造成了传染的假象。

胡珊兰有些唏嘘,这事传到盛京,陶知州可就罪加一等绝无活路了。她松口气,郑蔚也安心了许多。

有风吹来,郑蔚压抑的咳嗽了几声,胡珊兰看向他,淡淡笑道:

“多谢大人了。”

她将东西又往前递了递,郑蔚看着她手里的布包,仍旧不愿去接。

“大人不必如此,如今是我欠着大人的恩情。”

她将东西放在郑蔚手上,便见礼离开。关了门,白姮在门里:

“如果……”

“没有如果。”

胡珊兰淡淡的声音传到门外,郑蔚只觉着心头尖锐的疼痛。

没有如果。

白姮轻轻的叹息叹到了郑蔚心里,他有些彷徨无措,然而更多的还是伤怀。但他不能真就挟恩图报,让她以身报恩。

她会更恨,更怨。

他是要赎罪的,不是让她更不痛快的。

他慢慢走过胡家门前,又走过沈润门前,才走过,大门声响。沈润的声音在他背后传来:

“她变成如今的样子,拜你所赐。”

是郑蔚让胡珊兰变成了如今的样子,不信情,不信爱,小心翼翼,固步不前。看着不近人情的冷漠,可谁又知道她是经历了怎样的痛苦,才佯装冷漠来保护自己。

“我的罪过,我自会去赎。”

“你能让她回到从前么?”

从前?

胡珊兰进郑家的那个夜晚,在檐下飞快的一眼,因为他的冷漠不公而有怨气的疏离,得知他经历不幸时的心疼,在他哀求时的心软,为他筹谋时的奋不顾身。哪怕一次又一次面对郑家的伤害而恐慌畏惧,却为了他,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坚强起来。

郑蔚觉着眼前模糊,心里酸涩疼痛。

是他把那个姑娘弄丢了,是他把那个姑娘变成了如今的模样。

沈润看他僵直的身子,冷冷嗤道:

“你死不足惜。”

身上扎刀子算什么?往心上扎刀子才能叫他痛彻心骨的难受。

郑蔚狠狠闭上眼,但再睁开眼时,软弱伤痛不见,化为坚定。

死不足惜。

是的,他死不足惜。但他不能死。

死在这时候,会让胡珊兰因此存下心结。她不想背负与他有关的业障,而他也不愿这时候就死。她的路还长,他还……不想离开他。

归根结底,他仍旧是那个自私的人。哪怕知道离开才是对她最好,可他不愿离开。

他觊觎着她。

*

京中很快下了嘉奖的旨意,郑蔚在长宁镇的作为确实值得被嘉奖。宣旨的内官同郑蔚道喜后,又与郑蔚寻了僻静处说话。

“皇上的意思,大人到昴城才一年多,升迁还得等到任满的好。不过皇上记着大人的功劳,除了旨意上的赏赐,皇上说您现既在昴城,那么陶知州被抄封的产业,大人也可择选一二。”

照理说立了不小的功劳,郑蔚确实可以升迁。但毕竟郑蔚处境尴尬,在盛京得罪了那么多权贵,朝堂上就有不少人要阻拦。何况郑蔚也不想离开昴城。

因为胡珊兰在这里。

内官又打开一道册子,是查清的陶家家业。郑蔚只扫了一眼,便点了长宁镇外的陶家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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