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话有那么一点卖惨的意思,但恰到好处又不失身份。露生抿嘴儿一笑:“可见您儿时就有凌云心志。”
“是吗?”总统笑起来:“我小时候可没有得过到这样好的评价。”
“那是您谦逊。”
你要顺着他的话说下去,那这话可就不知要说到什么地方去了。露生也不绕弯子,稍一沉吟,温声道:“总统先生,您为什么想看我的戏呢?”
罗斯福饶有兴趣地仰面:“这需要理由吗?”
“总是想知道。”
“好的作品,大家都愿意欣赏。”
“这话说得让我惶恐。”露生微微含笑:“有些事情不得不禀——说来怪难为情的,我的戏其实并没排完,您想看,只怕眼下不能够。”
总统更有兴趣了:“可以换成别的吗?”
露生微一咬唇,柔声道:“别的也不演。”
翻译相当震惊地转达了这句话。
总统示意管家点上烟斗,和蔼地,他注目于露生:“能说说是为什么吗?”
“早闻您是当世豪杰,气量宽宏。”露生和静地微笑:“不为别的,为着刚才那几位大人的话,冒犯了我、冒犯了我的戏,更冒犯了我们两国颜面。”
翻译的手出了冷汗,黑管家也在一旁听傻了。
“我只是个唱戏的,论理这些事不该我说,草民论政,一点愚见。”轻轻地,露生向总统走近了两步,之前纷乱的思绪这一刻竟是全都收拢,语虽婉转、话是直言:“不知是谁向您举荐的我,我想也许是孔部长,在我们伶人而言,献演于一国之尊,是一辈子的荣耀——但这个演出,应当是亲善,而不该是献媚,更不该是乞怜于人。”
“您心里是怎么看待我的?这我不知道,但朝堂一体,方才那几位大人的话,免不了就是您心里的看法,起码是左右着您的看法。”这个东方青年的声音很柔和,难以形容的动人心魄,像蔚蓝的海水,柔软却有力量:“我是个梨园行当,也是从华尔街拿走八千万的人,不是陪同,始作俑者两人,其一就是我——于彼我或许当诛,于国我问心无愧。”
“我做的是对、是错,会谈上已有分证。正所谓君子一言、快马一鞭,台面上论定了的事情,怎能返回头来从旁计较?”
其时会场里的所有人也都随行在后,露生的话随着海风落入他们耳里——中方美方,面色都僵硬,不料这话居然这么大胆爽快地脱口而出。中方是不料他有这个见识,美方是不料他有这种胆识。
孔祥熙就有些汗颜。
有些诧异地,他们不禁都看向求岳,感觉说不出的微妙,因为这些话其实像是金求岳才敢说的话,可是说法是白露生的说法。
唯有求岳伫立静听,手已经攥麻了。
他们长着同一颗心、同一个喉咙、同一双眼睛,他能看见他要看的,说出他想说的,明白他要追的。
露生轻柔的话音随风又传来:“当初梅兰芳来美国,是为了宣传和弘扬,他于我有半师之份,学艺更学德,我不能折辱我一身所学。因此今天如果要我为乞求原本就应得的贷款而载歌载舞,那就可惜无缘了。”
他的话有些晦涩难懂,唯有最后这一句,说得很慢,是要翻译听清楚的意思。
总统摩挲着轮椅的扶手:“你的心态倒是非常理直气壮。”
露生沉默以对。
“梅兰芳,我知道他,优秀的表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