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国成立华洋义赈会,当时募捐了1700万。但这些钱他连一分都没有要,最后结余剩下的,都捐给了金陵大学。金陵大学的教学楼,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。”

他一边想,一边说,唯恨不太确定哪栋楼叫“裴义理楼”,也不确定是不是照片里那个钟楼,他局促地偷看金先生的脸色。

金先生面无表情,一言不发。

年轻人心中紧张不安——话到临头,怎么哪句话都不太可信?

好像也没有打动对方。

如果,如果他的叔叔善于自夸,其实完全可以再补充一下。1902年的夏天,河北五省发生严重旱灾,受害灾民两千多万。培黎亲自前往山东赈灾,引导大批鲁民出关去东北定居,东北发生霍乱,他又在东北设法建立医院——这使得他成为了日本人的眼中钉。为了躲避日军的追杀,这位老人不得已又返回上海。

一来一去,用尽囊中私财,等返回美国的时候,他身上已经没有什么钱了。

但对金总来说,这已经足够震撼了。

会搞纺织、会设计机械、金陵农学院的创办人、还办过医院,中国有灾他赈灾,中国缺钱他筹钱,请问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培黎先生不会干的吗?

金总:爽文也不敢这么写吧?!

——从费城到康登县的一路上,金总不是面无表情,而是被震撼得没表情用了。金总急需网友补充表情包,可惜现在没有网。

有什么表情包能表达“我跪了”的贴切心情吗?

他只是想捞一个技术员,没想到真的会捡到宝啊!

真特么踏破铁鞋无觅处,老爷子有料不肯吐,金忠明真是老糊涂了,活放着这么一个老宝贝不说,叫孙子周游列国地寻找茅庐。早点告诉我们小金总,还用得着在伦敦差点儿挨枪子儿吗——他倒不想想自己什么都没跟爷爷说,一天到晚偷摸地干活。

金总此时颇有刘玄德访诸葛亮的心情,知道这样一个当世大才就撂在南京,几乎是和自己擦肩而过,心中不禁大呼我是煞笔。

傍晚时分,他们抵达了康登县。

培黎没有结婚,这位大侄子在此处的农场工作,因此回到美国之后,叔侄俩算是相依为命。大侄子带着金总和牛马秘书,三穿五绕地到了一座破教堂跟前,恰遇见牧师从更破的一间小屋里出来,瞧见培黎的侄子,牧师赶忙跑过来:“你去哪里了?约瑟夫没有药吃,痛得昏过去了——你怎么离开这么多天?!”

众人顿时一惊,手忙脚乱地进了小屋——进门就是一股刺鼻的气味,求岳三人几乎是干呕出来地倒退。

那是病人失禁之后又无人清洗,连同皮肤污垢所发出的恶臭。

这房子穷到没有一件完好的家具,窗户和门也都是各种木条横来竖去、补了又补,一台裂开的收音机放在床头,是这屋里唯一的娱乐,白天舍不得拧亮的灯泡从屋顶垂下来,灯罩是用广告纸黏出来的。

而床上那个干瘦的身体,无疑就是培黎了。

求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马秘书捏着鼻子窃道:“金参议先出去吧,这里实在不是站人的地方,要么我叫几个人过来,先打扫干净——”

“是我能不能站的问题吗?!”求岳回头吼道:“你他妈会不会说人话?”他冲去床边,先试培黎有气没气——还好,有呼吸。手再向下一摸,全是屎尿,可见照顾的牧师也没有多尽心,老人不知道在这熬了几天,药没有药、水没有水,怎么好人会过到这种境地?为什么?凭什么?

这时候他才想起来问:“裴先生得的是什么病?”

“前列腺癌。”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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