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息一愣。他不就是顾息么?
顾息浑浊的脑子并不足以供他消化这一句看似简单至极的问答,于是相允凝伸手掐住顾息红肿的脸,然后缓缓用力挤压揉摁。
“啊……!!”
顾息喉间又发出难以忍受的惨叫。
相允凝凑近他的耳边,低声呢喃: “连自己的身份地位都忘么?”
“听,栖。”
顾息疼得微微涣散的瞳孔一颤。
他转过眼球,盯着眼前五官深邃的人,抖着嘴唇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……疯了么?
他疯了还是相允凝疯了?
“不觉得很相像么。”相允凝道, “一样的场景,一样的凶器,一样的事情,一样的人……该发生的还没发生,不过放心,快了。”
相允凝俯下身,用刀面用力拍了拍顾息高高肿起的脸, “……只不过,这次是你,被绑在了上面,任由宰割。”
*
顾息被吊了一晚上。
他的身体实在是痛极,这缚妖索如今又受相允凝驱使,顾息根本挣脱不开,于是只好保持着被吊着的姿势,勉强闭上眼开始休息起来。
顾息现在的惨状简直不成人样,他的脸几乎肿得变形发紫,隐约还能看见长靴靴底印出来的痕迹,挤得原本还算俊秀的五官如今歪歪斜斜,身上的素衫弟子服溅了不知几次血,在满是凝血的地面上滚了不知多少圈,混合着尘泥,肮脏破烂得要命。
其他凌霄宗的弟子们已经无视了这里,顾息之前喊了整整一天的禁制,锤了整整一天的禁制,路过的弟子都没有施与哪怕一点援手。
无人救他,无人听他为自己辩驳。
浑浑噩噩之间,顾息开始发起高烧来。
他浑身都烫了起来,不知不觉竟然开始做起梦来。
梦中的顾息似乎又回到了他对小猫动手的那一天。
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做梦,顾息觉得这个梦境……或者说记忆,重现之时竟是意外地清晰。
也许是因为当初经历的时候就已深刻不已,以至于顾息如今再经历一遍的时候,忽地注意到了许多他当初高度紧张时没有注意到的细节。
小栖看见桌上礼物时眼底的惊喜,和他说着说着停顿的“是送我……送谁的吗”。
小栖被缚妖索束缚之时,不敢置信又茫然无措的神情。
小栖见到他亮出匕首时,骤然一僵的动作和一片空白的神情。
那只小栖还想去捡的,非常非常喜欢的蓝色针织小鱼,被他无意间踢到了角落,沾满了小栖的鲜血。
顾息看着那个自己把刀尖送入小栖心口,看着“自己”紧张到手都在抖,精神高度紧绷,冷汗浸湿鬓角。
他似乎和握着刀的“自己”共享一个视角,灵魂又似乎飘在空中,以上帝视角看清底下发生的一切。
当小栖低头呆愣地看着刀尖刺入自己心口,不知过了多久,又机械地抬起头时,两个顾息都不约而同地下意识移开了目光,不肯与其对视。
“……”
顾息看着“自己”喉咙滚了滚,咬了咬牙,最后终于狠下心来。
……他不是没有犹豫的。
不是没有不忍的。
只是当初的顾息满心以为小栖是因为不想让他强抢灵骨,所以先发制人用一些毫无用处的野草打发他,安抚他,又或是陷害他。
可……事实当真是这样的吗? 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