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晏明灼从来不属于上述常理范畴以内,相比正常人,他本就是披着伪装外壳,习惯性隐藏自我的人皮异类。
“我很高兴你愿意为我打破规矩。”注视着黑公爵,银眸青年仿若看破他的心思般,轻声道,“亲爱的公爵大人,外物纵然珍贵,对我来说却非必要。”
“金钱只要够一段时间花销,用完了,再慢慢赚即可。”
画家这一角色里,投注着属于晏明灼本人的金钱观——有钱外出旅游采风,没钱写书换取稿酬。
他对花钱没有太多概念,也不在乎是否要过苦日子,只要能满足最基本的生存需求,其他附加价值尽可随性而为。
“即便拥有的金钱不多,贫穷亦或是富贵,这些都无关紧要。”
从理性上,晏明灼知晓财富在人类社会运转中的重要地位。
在感性上,他却无法生出人类本该拥有的野心与追求欲。
不仅仅是金钱,除去最基础的生存欲,脱离扮演状态的晏明灼对几乎一切事物都保持同样的漠然态度,哪怕手持能够开启宝藏的唯一秘钥,对他而言,并不比思考今日的晚餐内容更重要。
“能够留下我的,从来不是什么庄园宝库里的金银财宝。”
晏明灼说:“从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,倘若我决定结束旅途,原因只在于我寻觅到了梦寐以求的‘灵感’。”
说着,他推开画架,让空白画布转向楞然的黑公爵,微笑道:“我不喜欢享用无功之禄。”
“在从古至今的众多传闻中,夜郁金香庄园的不死领主常常戴着银面具,难以窥见真容,外界揣测纷纷……难道,你不想留下什么作为纪念,改变后人的误解吗?”
“不。”
黑公爵终于从思绪中抽离出神,眯起狭长的蛇瞳,掩藏起讥讽——当然,这抹嘲意并非冲着晏明灼:“我无需其他人的了解。”
“无论是将我当成怪物,亦或是因恐惧而有意远离。”贵族像是想起什么久远的回忆,嗤笑一声,微抬下颌,露出傲慢神色,“只能彰显出他们的愚蠢至极。”
强硬的回绝,令空气一时陷入寂静。
“好吧,我尊重你的意愿。”晏明灼并不气恼,他不再多言,开始俯身收拾摊开的颜料与画具。
在不远处,不着痕迹地用余光打量晏明灼失却笑容后,看不出情绪的平静面容,黑公爵突然有些后悔,他的态度是否太过惹人不喜。
没有人会喜欢上一个暴躁易怒的阴暗怪物。
指尖捻起桌上飘零的画布碎片,黑公爵想,也许他应该要为自己的冲动举止道歉,他不应该不分青红皂白便毁坏晏明灼的作品。
一想起画面内容,与晏明灼作画时偶尔看向骷髅的专注眼神,内心深处肆意涌动的烦闷,又令他抹不开主动低头的面子。
不是为了财富,也不是为了追求力量,仅仅因为追求灵感而选择留下。
他开始按照晏明灼那荒谬却又充满感染力的异常逻辑去思考,越是思索,越是不安。
“你的确是个极其特殊的人类,至少在我于漫长时光见过的人里,你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。”
黑公爵忍住脑内的胡思乱想,抛开画布碎屑,尽量心平气和地提出试探:“然而,对你而言,我只是你在旅途中遇见的‘灵感’之一,是么?”
从雨之国到夜之国,中间遥远的距离里,究竟还发生过多少次类似的浪漫邂逅与对话?
闻言,晏明灼在纯银水壶中洗刷画笔的举动为之一顿,他那悦耳的嗓音,与出乎意料的坦然,第一次让黑公爵觉得,也许谎言会比真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