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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温暖和煦的日光照耀下,卜梅仰起头,脸上的皱纹被阳光抹去、瘦削的脸颊看上去饱满许多,让她更接近十几年前的那个青年教师的模样。

那时候的她有着健康红润的脸颊,乌黑的齐耳短发,穿着没有褶皱的制服,腋下夹着备课的文件夹,步伐轻快地走过操场。

操场上大大小小的孩子们或在玩球、或在跳远,也有彼此追逐打闹、或是扮演各种身份过家家的。

这些孩子里没有李途安。

总是没有李途安。

没有那张白皙干净的面孔,没有那双像是岩石一样灰蒙的瞳孔。

女教师于是转身,步伐坚定地绕过了嬉闹的孩子们、穿过了随意摆着书桌的走廊,

最后踏着梧桐树的落叶走到了教室和厕所的夹角。

在夹角处靠近围墙的地方,野草疯长几乎覆盖红墙,阳光爬过被染绿的墙,把柚子树炙烤得渗出油润的树脂,而树脂像是一枚镜子,反射出一双手托举着一只干燥蝉壳的景象。

棕褐色的薄壳没有太多重量,近距离的一呼一吸足以让它摇摇晃晃,像是随时都能再度振翅飞翔。

似乎是怕它真的飞走了,手的主人连忙屏住了急促的呼吸,小心翼翼地合拢手掌,把蝉壳捧在掌心。

卜梅想要开口叫他,却一时间忘记了这孩子的名姓。

她于是翻开教学手册查阅,却在想起来这个孩子名字的瞬间,突然听到一阵细碎的脆响。

卜梅一抬头,前一秒还小心翼翼被呵护在手心的壳子被轻易地碾碎在手心,微风吹来,细碎如粉尘似的残片从指缝间飘散开来。

然后她眼睁睁看着他翻转掌心,张开手,一只新生的幼蝉就这样颤颤巍巍地出现。

而那声呼唤已经止不住地出口:“李途安。”

伴随着这声突然的呼唤,那只小蝉像是受了惊吓,讯速地飞走,很快消失在视线范围中。

而那孩子转过头。

瞳孔里的灰蒙像是清冷泉水洗涤过的矿石天然的颜色。

“老师。”

他眼神活泼灵动,声音也是脆生生的,像是六月里的青瓜,然后他转过身,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,如同任何一个年幼稚嫩的学童一样,天真无邪地向她奔来。

明明日光正盛,卜梅却莫名打了个寒颤。

施未希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,担心是不是有风,说我们还是进屋吧。

卜梅没有拒绝,只是在他们反身经过菩提树下的时候,她突然开口:“小希,把那个取下来。”

施未希一抬头,看到挂在一处低枝上的鸟笼。

笼里是一只灰眼的雀鸟,体形娇小,毛色朴素,倒是那双爪子出人意料地锋利。

那小鸟一动不动,隔着笼子栏杆,定定地望着天空。

施未希把卜梅的轮椅推上台阶,然后从一旁拿了挑笼子用的竹竿过来,这杆子细长易弯,他不太会用,几次都只是把笼子挑得歪斜摇晃,却不能把笼子取下来。

“不会吓着它吧?”

施未希自言自语道。

鸟这种生物,很容易因为受到惊吓就出点什么毛病。

它们那小巧玲珑又功能强大的心脏一方面帮助它们展翅翱翔,一方面却又容易让它们因为强烈的应激反应猝死。

“不会的,哪一只鸟都可能会被吓死,这一只不会,”卜梅笑笑,“你瞧,笼子晃得这么厉害,它像是没感觉似的,稳稳身子,又继续望着天了。”

施未希一看,“还真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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