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于方师母的近况,桂香生完孩子之后,主要靠偶尔进城的亲戚带信报平安。到现在为止,也有三个多月没信儿了。桂香上回见春妮,还惦记着把孩子放在婆母家里两天,跟丈夫回一趟家探望。只是这种世道,身边人都不赞成她孤身回乡,这件心事便一直耽搁到现在。
正好这阵子忙过开学招生,生意也开始走上轨道,春妮便打算亲自走一趟,去方师母家里看看情况。
她问桂香要来方师母乡下家里的地址,连着这段日子攒下的各种食物用品一起打了个大包袱。因为东西多得过于扎眼,为免这一路岗哨盘查的麻烦,她给毛二娃捎了个信,请他骑着边三轮带自己到乡下走一程。
毛二娃很爽快地答应了,听说是方校长家的事,他也带了份礼物,拎起来跟春妮显摆:“闻到了吗?糖霜柿饼,桂宝那小子一准爱吃。”
春妮扒开牛皮纸:“这是火晶柿饼?你在哪买的?这东西可没地方卖吧。”火晶柿产自北边,那块地方可没有沦陷。
毛二娃笑道:“还能是谁?是牢里一个犯人家属送我的。”见春妮皱眉,他忙道:“妹子你可别想岔了,那犯人前阵子病得要死,我给他跟我们川上狱长美言了几句,放了出去。不晓得咋回事,叫他找到我家,托他闺女给我送了这袋柿饼,我可没敲诈人家。”
春妮这才松开了眉头,想想还是不放心:“你们那边是黑狱,私底下放人会不会有麻烦?”
“要说以前那肯定是不敢,但现在咱们那好长时间没拨东西下来了。川上狱长去找了好几次,也不见有效,他总不能真把这一个监狱的人全饿死吧?反正也没啥人管,川上就让我放风,叫犯人们有门路的各自想办法走他关系,他把人放出去,过阵子再报个病亡。只要出去的人不乱说,这有谁会知道?”
这会子天气已经回暖,毛二娃好长时间没跟春妮见面,有意跟妹子多说会儿话,便放慢了车速,任由小风在脸上微微吹着。
“妹儿,你上回让我多跟狱长说说咱们华国人的故事还真有点用。我给狱长讲岳将军,讲杨家将的故事,他挺喜欢听。我还从犯人里找了原先当跌打郎中的,没事给他按两手。他现在腰也没跟先前弓得跟虾似的,腿脚也快了不少。”
“挺好,想办法给他找些事做,叫他开心,他没功夫来折腾犯人,就是你的功德了。”
毛二娃却有更大的梦想:“还是差点意思,要是他一天天别总在狱里转悠就好了。要不是看他腿不好总折腾人,我才懒得让人给他治。”
春妮笑:“他是狱长,你让他别在狱里转悠,还想叫他去哪?”
毛二娃就叹气:“是说啊。可他巡狱巡多了,万一咱们的学习班叫他发现,那可怎么办?”
毛二娃说的学习班,还是春妮被关进去那年起的头。起先她为了跟狱警拉拉关系,答应教毛二娃跟他几个要好些的狱警朋友识字,替他们读信读报。春妮出狱后,邀请毛二娃到学校就读,他也没忘记那几个朋友,每回去学里学到东西,再回来讲给朋友听。慢慢的,这个学习班越办越大,不止他原来的朋友加入了进来,其他楼层一些不熟悉的也加入了进来。
再到后来,学习班的开办对象不再只限于狱警,一些犯人也加入了进来。规模越办越大,而教授的知识也不再局限于读书识字,光春妮知道的,就有一些人体要穴讲解,常用药材辨别等。
但到了这一步,毛二娃又开始担心有一天会惹出事。
“你要实在是怕,就先关一段时间再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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