比如此刻,郑远持一句话,她就明白了他背后的意思,并且准确地联想到其他。

“张绍鼎这一回代兄长受过了吧?”

郑远持深深地看了妻子一眼,一时没有说话。

李砚卿的兄长虢王李澹,身为淮南防御使,在知道叛军已然攻破北境,霁阳危如累卵的情况下,擅离职守,甚至在收到祈州刺史正式求援的印信后,依然带着两万荷州守备军观望不进,坐视霁阳形势日蹙。

兄长李澹的性子,李砚卿再清楚不过。他从小好武,为人高傲,身为掌握军权的唯一李氏子弟,虢王除了皇帝,鲜少听命于旁人。

李澹是怀光帝李旳从小的玩伴,皇帝六岁时在金澧池玩耍不慎掉入水中,赶巧居然没有一个宫人在身边,是凫水半吊子的远房堂兄李澹将皇帝连拉带拽救上了岸。

因这桩旧事,血脉疏远的敦亲王一支始终受着皇帝的厚待。

李澹面临文臣的弹劾,第一时间入宫陈情于皇兄面前,二人在含元殿密话了一个时辰,李澹离开后,怀光帝只是一脸疲惫地坐在龙案后,再没过多责怪虢王一句。

其中原因不足为外人道,但郑远持不难猜出自己这个内兄心中的计较。

身为关内两大军事力量的领袖,淮南防御使李澹与统率禁军的司宫台少监袁振一向是王不见王。袁振除了掌握禁中的主导权,防区也从玉京向京畿外展开。李澹停留淮南道不越境,无非是自恃麾下精锐,若率兵进入山南,便距离禁军势力范围更近一步。

李澹唯恐收到禁军节制,更惧为袁振所袭,是故不愿分兵离开自己的大本营。荷州守备军与禁军之间的矛盾,成了导致霁阳失援的直接原因。

边陲势强既如此,朝廷势弱又如彼,玉京危如累卵的情势下,中枢居然无法态度强硬地命令将士出兵,委实令怀光帝心惊不已。

皇帝不能展露过多自己的脆弱,只是在心腹郑国公面前流露出“天佑大祈”的庆幸。

“若不是麒临军内部并非铁板一块,这一次虢王真的要惹大祸。”

郑远持最后只是简单点评了一句。

他已经穿戴完毕,临出门前又将妻子的手拉过来,放在手心,感叹的语气:“椒椒真的长大了,这一回独自在外,居然临危不乱,能想到让郑泰带着御赐的玉佩去荷州求援。”

最后点点头,“——不愧是我郑远持的女儿!”

“哼,这话可别让那丫头听见!”

李砚卿想起什么,面有忧思地和丈夫交换意见,“老爷不觉得椒椒这一次回来,变了不少?”

“哪里变了?”郑远持扬眉。

“话少了,心思似乎重了许多。她还跟花实讲,说是嫁人没意思,要一直陪在我们身边……”

郑远持闻言开怀不已:“果真?哈哈哈哈!乖女儿,不枉我养她这么多年!”

李砚卿笑不出来:“这么消极的话,哪里像她说得出口的,老爷可真是没心没肺!”

郑远持抬手刮了下妻子的脸颊,温言宽慰:“好啦,不要操心太过,她这一次也是吓到了,难免要调剂一下,等过阵子外面太平了,多带她出去走走,松松心情,小女儿心思活泛,哪有消解不了的愁闷呢!”

李砚卿点头:“是了,我也这么想。这乱糟糟的日子快些结束吧。”

“快了,快了。”

郑远持最后抱了抱自己的妻子,方出了家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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贞端二十一年五月,历时八年的麒临之乱结束了。

传说中的青云将军奉旨入都,在世人好奇的目光中露出真面目。 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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