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下不会只是为了给我带一碗樱桃,就迁延到傍晚才回城吧?”

闻禅一提这事,眉头就有往中间靠拢的趋势:“碰见老熟人了。”

“是‘白鹭’——杨廷英杨御史吗?”

闻禅怀疑地看着他:“你是不是压根就没去上朝,偷偷跟在我们身后溜出城了?”

“哪里值得殿下如此惊讶,”裴如凇笑了起来,伸出手,用微凉的指尖揉开了她的眉心,“我好歹也是再世轮回的人,前生之事多少能记住一些。要说延寿十二年五月里令人印象深刻的大事,只有杨御史弹劾城阳长公主府这一桩了。”

“是啊。”闻禅叹道,“这回凑巧,他和长公主家仆争执时正好被我撞上了。我本想捞他一把,让他别再蹚这摊浑水,但杨御史不愧是个响当当的铜豌豆,执意要亲身上阵、抗争到底,我也只能随他去了。”

裴如凇道:“秉公直言,不避祸福,如此方是宪臣本色。他若顺着殿下的意思苟全于人后,那也就不是深得殿下信重的‘白鹭’了。”

“我有时会想,重来一次,改变自己的命运很正常,但试图左右别人的命运,是不是太狂妄了。”

闻禅望着远方渐渐西沉的落日,悠悠地道:“毕竟本性难移,就算逃过了这一次,也会有下一次。所谓‘命中注定’,就是同样的事情发生一万次,依然还会做出和最初一样的选择。”

暮色将她的轮廓描画得更为深邃,半边侧脸隐于阴影之中,色泽如白玉,却又显出一种近乎矛盾的、凛冽而坚硬的质感。

“也许吧。”

裴如凇道:“有些人的命运是‘坚守’,而有些人的命运是‘改变’,执着于改变他人命运,不也是一种坚持吗?殿下,你也是一样的啊。”

闻禅无言地与他对视,头一次感觉到裴如凇的目光里有了些不一样的东西。

像是一池春水般的温柔缱绻之下,悄然出现了小小的、幽深的漩涡。

“为什么这么说?”

“殿下曾经说过的,通明禅师断言你命中有劫难,或于三十岁时遭遇坎坷,前世果然应验了。可殿下虽然笃信那位禅师的谶语,今生却依旧选择入世,没有转头回山林中修行。”裴如凇轻声说,“哪怕真正地重来了一次,也做出了和当初一样的选择,殿下何尝不是‘本性难移’?”

闻禅:“……”

她有点摸不清裴如凇的深浅,感觉仿佛句句意有所指,但又疑心是自己想多了。

裴如凇却及时止住了话头,话锋一转:“扯得太远了,说回眼前。杨御史明日上朝弹劾城阳长公主,不管陛下如何处置,长公主必定会报复他,就看殿下是想让他像前世一样被贬去西川历练,还是设法转圜、让他少受点罪了。”

闻禅沉吟不语,心里反复掂量了半天,最后道:“如能保全,还是尽量拉他一把,他家中尚有亲眷,离得近些,也好有个照应。我记得他夫人是位高门贵女,当初女方家里看重他的才学,将女儿许配给他,结果杨廷英仕途坎坷,一再遭贬,他岳家怕惹祸上身,就逼迫他们和离了。”

她说到此处,似乎是想起了旧事,面露怅然,微微叹了口气。

“杨廷英这么个跟权宦和长公主叫板都不怕的硬骨头,偏偏在他岳家面前低了头,可能是觉得对不起夫人,后来他母亲过世,孝期过后起复为殿中侍御史,也没再续娶。”

裴如凇托着下巴,笑眯眯地道:“我发现,殿下似乎格外喜欢忠贞之士呢。”

闻禅:“你从哪儿发现‘格外喜欢’的?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偏好。”

裴如凇冷哼一声,给了她一个“我一定要让你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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