贤妃及苏利贞被赐自尽, 苏燮等人坐罪流放, 朝臣受牵连者甚众,其中也包括裴如凇的父亲裴鸾。

苏家势败,再想翻身很难, 起码要用一代人的时间才能缓过元气。苏衍君后来的去向闻禅并没关注过, 只直到前段时间裴如凇一直私下和他接触, 估计是念着前尘往事, 想要尽力扭转他未来的结局。

然而想法归想法,真正做起来又谈何容易?苏氏一家子都紧紧绑在太子这条船上,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,可他们的太子又偏偏是个岌岌可危的泥菩萨。

闻禅朝苏衍君略一点头,示意知道了,没有多说什么,苏衍君便识趣地退至一旁。闻禅和太子隔着一步远,低声道:“兄长身居正位,国法礼法都站在你这边,但行正道,便无人能够指摘你,多虑误身,切勿轻信旁人。”

前世太子被废,储位空悬,皇子们的斗争日趋明显,朝廷局势由此变得风谲云诡。闻禅虽然不觉得闻理是最适合做皇帝的人,但绝非一无是处,断然不至于落得被废为庶人的下场。他只是站在了不合适的位置上,外有权臣,内有宠妃,弟弟们虎视耽耽,母妃始终做不了皇后,皇帝对他又不是特别满意……永远都在战战兢兢地等着天上的刀落下来。

没有人能在一直提心吊胆的情况下始终保持理智,当那根弦终于绷断,连空气都成了他的敌人,他也就无可避免地迈向了深渊。

闻理眉梢轻轻动了一下,那像画上去似的温文尔雅有一瞬间出现了细微裂痕。

他觉得闻禅比他像个兄长。

如果他有这样一位聪慧明敏、处处周全的太子兄长,是不是就可以安心地躲在他身后,不用硬扛几乎把人压垮的恐惧,也不会再承受野心和欲望的来回撕扯……他或许会一生肖想着那个位置,却永远都不必体会那顶冠冕的重量。

可这个逃避似的念头甫一升起,立马被他经年累月锤炼出的理智踹了回去。

母妃、外祖苦心经营多年,好不容易保住的太子之位,是他说不要就能不要的吗?没了这层壳子,他在皇帝眼中还有几寸容身之地?

闻理把温和的微笑严丝合缝地粘回脸上,矜持地朝她略一颔首:“多谢妹妹的好意,孤记住了。”

闻禅:“……”

他这副表情就好像在说,你说的都是屁话,我一个字也不会相信,但我都说谢谢了,希望你也识相一点,赶紧收拾东西滚蛋,离我越远越好。

苏衍君适时地轻声提醒:“殿下,时候不早,东宫臣僚还在等殿下回宫议事。”

闻禅垂眸,客气地道:“太子殿下还有要事在身,我不多扰了,慢走。”

太子与公主各自上辇,一个往东一个向西,背向离去。

苏衍君紧随在太子轿辇旁边,不时与太子低声交谈,面上微笑始终如春风般温柔和煦,唯有在经行拐角时,宫墙与华辇交错叠成深浓的阴影,他才状似无意地回首,朝闻禅的方向投去冷然一瞥。

晴日似雪,春风如刀。

十月,天子东行,驾幸平京,文武百官皆随驾前往,太子留守兆京,军国大事皆送往行在,京兆尹何攸主持赈灾事务,惟细务委于太子。

闻禅是随着御驾一起出京的,裴如凇仗着驸马身份,不用像别的官员一样拖家带口冒着寒风赶路,除了在御前待诏外,可以窝在公主的车驾里,蹭她的暖炉和茶点。

距平京还有两日路程,闻禅倚在窗边,借着午后尚且明亮的日光,拿着一叠“深林”的传书细看。乌鸦像个过冬的小动物一样挨在她身边,捧着一个赶上她脸那么大的梨在专心地啃。

她摘掉了遮面的幂篱,常年不见天日的肤色极其白皙,再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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