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汉不耐烦地把银钱往柜上一拍:“少废话!结账。”
掌柜脸色骤变,张嘴就要骂人,苏衍君忙抬手拦了一下:“思摩,休得无礼。”又咳嗽了两声,朝掌柜微微欠身:“某等还有些杂事在身,不多扰了。”
付完酒账,三人上马往城外去。天寒地冻,街上行人寥寥,墙上贴着被风刮得破破烂烂的通缉令,墙下有些乞丐凑在一起避风取暖,从相貌来看都是呼克延人,几乎个个断腿断手,仿佛烂泥般无声无息地堆在墙角。
思摩见状,脸色便不大好,出了城门,又看见几队呼克延苦工扛着木材缓缓朝这边走来,皆尽衣衫褴褛,监工官军骑在高头大马上,手中长鞭挥得咻咻作响,大声喝骂道:“走快点!磨磨蹭蹭的,一群光吃饭不干活的臭蛮子,老子拉头驴来都比你们走得快!”
思摩满腔怒火难遏,当即就要拔刀:“看我不砍了这齐狗的脑袋!”
苏衍君低声断喝:“住手!别乱动,这是大齐的地盘,不是你家!别忘了我们还在逃命,惊动了军官你这辈子也回不去了!”
思摩仇恨的眼神在他脸上深深地刮过,仿佛要把他那张易容的面皮剐下来,未几,他将出鞘半寸的刀推了回去,冷哼了一声:“逃命是因为谁?”
苏衍君面不改色地答道:“我现在是你们的人,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。”
思摩道:“谁跟你是一伙的?我们三个弟兄因为你丢了性命,若不是穆温大将让我来帮你,老子真想现在就把你的头拧下来!”
“你没注意到吗,这里的人对呼克延人都是什么态度?”苏衍君道,“你可怜他们,为他们不平,然后呢?杀了我泄愤就完了吗?”
思摩气结:“你!”
“你的同情一文不值,而我能救他们。”苏衍君冷静地说,“这就是为什么穆温让你协助我,而不是让我听命于你。”
兆京,东宫。
太子闻理坐在书案后,疲惫地捏着鼻梁,额角的每一根青筋都写满了无奈:“苏家这事闹得实在不堪,苏燮是无辜,大理寺递上去的卷宗写的清楚明白,父皇难道不知道他无辜吗?可他昨日刚驳了朝臣乞求外祖夺情的折子!陛下如今厌恶苏家,若在这个当口上去求情,只怕连孤也要一起吃挂落。”
受托来替苏燮向太子说情的官员诺诺应是,不敢再劝,只敢放低声音悄悄抱怨:“就算不合礼法,到底是人家的家事,哪有因此而迁怒整个家族的?臣听说这事是持明公主派人告发的,世上最毒妇人心,她这明显就是蓄谋已久、针对殿下,殿下一定要多加提防。”
太子摆摆手,道:“苏衍君叛国,公主既然知道了,岂有隐瞒不报之理?”
那官员苦口婆心地劝道:“殿下宅心仁厚,不愿意怀疑自己的兄弟姊妹,可这些年您在他们身上吃得亏还少吗?再说苏衍君叛国,有什么证据?是黑是白全由裴如凇一张嘴说了算,到现在谁也没见到活的苏衍君,万一他四年前就已经死了呢?
“陛下深信公主,可公主想要伪造个假苏衍君比吃饭还容易。如今苏家是殿下的左膀右臂,她一出手便折了殿下一臂,殿下难道还要容忍她继续张狂吗?您才是大齐的太子啊!”
这些天里太子翻来覆去听了太多这样的话,他的理智就算是铁打的也经不住这样刮擦。尤其是听说皇帝昨天没有允许苏利贞夺情,他外祖如今已经年迈,再守孝三年,哪里还有起复之望?太子连唯一的外家都靠不住,还能拿什么和持明公主、越王这些简在帝心的儿女抗衡?
“陛下深信公主”,说得多么笃定啊。 <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