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实说,到现在萧濯依然不太懂殷殊鹤为何要带他来这里。
莫不是大事在即,来求佛祖保佑?
可便是求神拜佛也应该去正殿,来这个尚未修缮好的浮屠塔做什么?
侧过头去望向殷殊鹤,抬脚向往塔内走的时候,却见殷殊鹤没有动作。
他姿态很端正地站在原地,望向塔尖的方向,迟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。
萧濯不解:“怎么了?”
“殿下进去看看。”殷殊鹤看着萧濯,很轻地笑了一下,“奴才站在外面等你。”
久不听殷殊鹤自称奴才,萧濯忍不住皱了皱眉。
随着殷殊鹤手中权势越来越盛,除了在皇帝面前需要卑躬屈膝,便是普通朝臣见了殷殊鹤也只有讨好的份。
即便是偶有自称,也是他们平时拌嘴,殷殊鹤故意为之。
他想不通他为什么突然如此。
盯着他看了一会儿,萧濯倒也没多说什么,收回目光转身进了塔内。
因着将所有蜡烛全部点亮了的缘故,塔内并不显得昏暗,反倒格外亮堂。
萧濯的目光随意扫过塔内供奉的佛经与佛像,然而就在转身看清了正中间被两盏长明灯围绕着的龛位时,他蓦地怔了一下,瞳孔下意识缩紧。
——这其中供奉的,分明是他母妃的长生牌位。
他瞬间明白过来。
为何今日他提过他母妃以后,哪怕过了宵禁殷殊鹤也要坚持出城。
为何在马车上无论如何殷殊鹤都不肯让他做到最后。
为何方才殷殊鹤在外面要自称奴才。
因为佛门清净地。
这既是对佛祖的敬畏,更是对他母妃的尊敬。
萧濯胸口起伏了一下,深深呼吸。
他在蒲团上跪下,冲着他母妃的长生牌位三跪九叩,又站起来上了三炷香,站在原地定定看了一会儿,然后径直转身从塔内走了出去。
神官监的小太监还小心在旁边侯着。
他自然是个机灵的,见殷殊鹤还是跟以往每次来那样站在外面,独让萧濯一人进去,瞬间猜到了萧濯的身份,慌忙跪下来给萧濯行礼。
萧濯没有看他。
他直直地望向殷殊鹤。
殷殊鹤还站在原地。
这么冷的天,更深露重。
但或许是为表敬意的缘故,他自下马车便没披大氅,自始自终站得笔直。
萧濯再次深深呼吸,顾不得旁边还有个面生的小太监看着,大步走到殷殊鹤面前,直接将人拽到了怀里,盯着他的眼睛问:“什么时候的事?什么时候将我母妃的长生牌位供奉在这里的?”
“十月神官监奉旨修缮永宁寺的时候,是不是?”
殷殊鹤也没遮掩,嗯了一声将目光越过萧濯,望向他身后的浮屠塔。
当初神官监按照旧制修缮永宁寺,掌印太监找到他这里,原本是在他面前想卖个乖递个好,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想求的。
只不过殷殊鹤从不信鬼神,只信自己,原本随意将人打发了就得了,可看着他送上来记录着修缮事项的册子,忽然就想到什么。
那趟去行宫的时候,萧濯曾逼着他去见殷梨。
为的便是让他知道,在这世上他从来不是孤身一人,他有妹妹,有亲人,有挂碍。
事实上。
萧濯的所作所为也确实解开了他藏了两辈子的心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