昭稳居高处,却时常感觉到阶下投来似有若无的视线。

她自然清楚是谁。

表面佯装不知,示意二人免礼就座后,她扮出一副向往新婚的娇妻模样:“近来事多,拖了些时日,方同祁郎商定择选二位为大婚仪官,日子所剩不多,是有些仓促,辛苦你们了。”

“祁郎”的称呼一出,九昭精准捕捉到祝晏隐在逆光处的半截面孔轻微抽搐。

琼星亦咬了咬下唇,拱手道:“娘娘太客气了,这是臣等应尽的本分。”

“你们不知,我虽在三清天有过一段姻缘,可归根究底,祁郎才是我情窦初开时倾慕的意中人——

“他是我的养兄,是早已融入血脉的家人,我从小到大,都是他一路陪伴过来的。

“从前,我们是有些许误会,幸好缘分命中注定,哪怕百转千回,走到最后的依然是他。”

“这场婚礼灌注了我许多期许,还望二位一定要熟知所有礼程,千万不要出错才好。”

像是看不出祝晏、琼星的脸色,九昭双手交拢,笑容羞涩,絮絮说了许多。

肉麻言语如寻蜜的蜂群般朝他们汹涌而至,说到口干舌燥之际,她方大发慈悲放过他们。

“对不起啊,实在是我与祁郎有过太多共同经历,一说起来就忘了时间。琼星女官在宫中有居所自不必提,祝晏城主的住处,我也派人为你安排好了,等会儿出去,你跟着我的女婢前往便是。”

“那么,臣等告退。”

对比琼星较来时越发难看的唇角弧度。

不久前出现在祝晏面上的狰狞抽搐,更肖似九昭自我想象出来的幻觉。

告退时分,他终于抬起眼帘。

翡翠瞳孔一瞬不瞬,风度依旧。

唯独衣袖下的掌心,冷白肌肤透出五道淤血肿胀的掐痕。

……

月上中天,夜深人静。

九昭洗漱完毕,身穿广袖寝衣,坐在床沿用象牙梳一下一下篦着头发。

她放空目光,像是在等人,视线却无意识地落在烛火憧憧的角落。

不知过去多久,趴在金笼内酣睡的雪宝倏忽睁开狐眼。

它撑起四肢,皱着小鼻左右探闻两下,瞳孔很快释放出兴奋光亮,万分轻柔地呜呜低叫起来。

变故亦在此刻发生。

九昭腿边法光陡然汇聚。

中间凝实,边缘扩散,朦胧一线中显出半跪人形。

一只温热的手托住她露出裙沿的脚掌,另手捡起半步外的缎鞋,小心翼翼地将脚放入鞋履之中。

“焚业海寒凉,你的身体才恢复好,光脚踩地容易感染风邪。”

九昭对祝晏的到来并不意外。

或者说,从道出那番话开始,此后每个兰祁忙碌的夜晚,她都会等候祝晏的到来。

今夜没来,就是明夜。

明夜不行,还有后夜——

只是,九昭发觉自己高估了祝晏的耐性。

配合着青年的动作,她悠悠发出一句感慨:“当年,澄心池畔,你也是这样伺候我穿鞋。”

“如果可以,我多想伺候你一生一世。”

祝晏欣然接受九昭话音里带有贬低意味的词汇。

仰头,神容漫上痴意。

他没有站起身,如同往昔一般,谨守感情中下位者的身份,任凭九昭打量俯视。

九昭却转过头去:“兰祁十日里有八日都会留宿连理殿,你如此不管不顾,当真不要命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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