优雅相去甚远,唯一值得一句好评价的就是他脸上的笑,慈眉善目的笑,让他即使狼狈,也像尊狼狈的弥勒佛。

一股巨大的悲伤忽然从脚底涌现,贯彻她的身体。祝婴宁忽然意识到,被他教了这么多年,她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老师的人生。比如,他为什么要放弃繁华便利的都市生活来到山里支教?

她也不曾好好地感谢他。接听完许思睿的电话,当她怔怔地问出“陈老师,我真的可以吗”的时候,是他说“可以”,进一步坚定了她的决定,然后亲自上门向刘桂芳说明情况,替她分担了一部分刘桂芳的怒火。

陈斌转身向车站外走去,背影谈不上挺拔,也谈不上佝偻,他汇入人群,就像一滴水汇入无边无际的大海,平凡到难以辨认,无法激起任何朱自清式的联想。

人流同样推着她往前走,她只能再次挥舞着胳膊,千言万语汇成一句:“我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,陈老师!我会好好学习的!”

哐啷哐啷的声音逼近,绿皮火车驶入站台,祝婴宁将身上的蛇皮袋往上颠了颠,按照车票上的座位不太熟练地寻找着车厢。

火车,这是她第一次坐火车。

长条形的火车宛如一只钢铁巨兽,将她吞进它的胃袋,胃袋里脚臭、汗臭和狐臭混杂,由闷热作为酵母,发酵出一股酸辣刺鼻的臭味。

她找到自己的座位——三人座的中间,越过一个身体壮实的大妈,勉强挤了进去。座椅上遍布各种不明的黄色污渍,还破了好几个小洞。

“哎哟!小妹,你这袋子得放行李架上啊,哪有往人脸上怼的!”大妈用手推开差点甩到自己脸上的蛇皮袋。

“对不起对不起,我没注意到。”祝婴宁赶紧举高袋子,学着其他人将蛇皮袋放到了头顶的架子上。

大妈很是健谈:“你自己一个人来坐车呀?”

“嗯。”她在座位上坐下来,热得连呼吸都觉得不畅。

“你多大了?”

“十五。”

“那还很小啊!怎么父母没跟来?”

祝婴宁还没学会避而不谈的技能,她在这方面保持着山里孩子的质朴,虽然觉得这个问题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,但还是用一种质朴过头的诚实回答道:“我阿爸病了,阿妈在家照顾他。”

“这样啊,那你是要去哪里,要干嘛去呀?”

“我要去北京,去那里念书。”

“呀!那挺好呀,挺好。”大妈从坐在她们前排的一个女人手中接过一个哭泣的婴儿,放在自己膝盖上,毫无顾虑地当众给婴儿换起尿布,一边换一边问,“那你上北京读书的钱哪来的啊?爸妈给的?兄弟姐妹给的?”

祝婴宁正要回答,坐在靠窗位置的一位年轻女性就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膝盖,提醒道:“不要别人问什么你就答什么。”

她呆呆地“哦”了一声。

“啊呀,我这不是在和她聊天嘛,把人当什么了这是!”大妈看着像是有些不高兴,不过给孙子换完尿布后,又再度热络起来,凑到祝婴宁耳边,对她说,“你看你旁边这女的,一个女的纹什么身呐,一看就不是好人,妹子,我看你是个淳朴的,你可得离这种不学好的远点。”

“……”

祝婴宁有些语塞,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该站什么队,只能弱弱地缩起肩膀。

在胳膊上纹满玫瑰的年轻女性闻言,朝天翻了个白眼,把手里的随声听连接好,戴上耳机望向窗外,只留给大妈一个硬邦邦的后脑勺。

祝婴宁就这样夹在她俩中间,一会儿好奇地用余光打量这个年轻姐姐握在手里的随声听,一会儿又转头看大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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