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下泪来。

那些死去的,活着的,迷茫的,坚定的面?容,一张张浮现脑海。他们在暮色的尘埃里,在寒夜的黑暗中,就那样噙着释然的微笑,伸手将她轻推至光明下。

直到此刻,被萧燃紧紧抱在怀中,胸膛相贴,心跳交融,她才终于觉出几分尘埃落定的真?切……

大道不孤,吾道不孤。

萧燃没有睁眼,却似察觉到她压抑而潮湿的呼吸,手臂一收,将她往怀里带了带,下颌抵在她发?顶轻轻摩挲。

少年身上还带着长途跋涉的风尘,夹杂着战场上带来的浓重铁锈味。

鲜血、死亡、尘霜,这些曾令沈荔最厌恶的东西?,都在这难得的安定中变得无足轻重。

她与萧燃面?对面?躺着,如同两只于寒夜中互相舔舐伤口的兽,静静地相拥睡去。

在最难熬的那几日,崔妤曾无数次幻想:若有一日洛邑脱险,她定要焚香抚琴,高歌一曲以庆新生。

可真?当从鬼门关前挣出命来,立于劫后余生的夕阳下,她才发?现自?己压根没有心情庆贺。

她只是站在庭中,仰首看着仪门上那只飞越风霜归来,却再也找不到筑巢之处的寒雀。

一辆青帷马车疾驰而至,倏地停在门前。

崔妤还未来来得及确认自?家马车为何会出现在洛邑,便见车帘撩开,身姿秀美而略显憔悴的少年一个箭步向前,将她紧紧拥入怀中。

崔妤眨了眨眼,又眨了眨眼。

“……阿砚?”

这个拥抱显然已超出了姐弟应有的界线,但?崔妤并不在意。她回味着这久违的温暖,方懒散而洒脱地拍了拍少年颤抖的肩头,笑道:“都这么大了,怎的还像儿时那般粘人?”

仪门上的寒雀惊飞,翅尖掠过一座座焦黑倾塌的房舍,去寻找下一个落脚点?。

有民夫正在一车一车装着成堆的尸体,艰难运往城外埋葬,间或有人在尸堆中看到一两张肿胀熟悉的面?容,便会发?出悲恸的呜咽。

有百姓在街头四处呼唤家人的名字,在幸存者中寻找亲友的影子。也有人穿梭在烧塌的房舍间,努力扶起那些能用的梁柱,支撑出一片可供避风的天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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