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……怎么死?的??”
周少伯的?嘴角僵硬地一抽,似是想哂笑,但?没有成功,“是生病,还是逃跑时被北渊人抓住了??”
对于十?五年?前被“贼寇”绑架之事,周少伯已然记不清了?。
在他仅有的?印象中,父亲周晦是个算学出众却怯懦至极的?腐儒。
邻居家三番五次将污水泼入周家院中,他不敢吭声;街上的?顽童追着他骂“应声奴”,他也只是一笑置之;被赊账太多的?药堂伙计嫌弃,被同僚讥讽挖苦,被上司刁难辱骂,他始终唯唯诺诺陪着笑脸……
周少伯想不通,为何别人的?父亲能顶天立地,他的?父亲却连个人样也没有,那躬着的?背脊仿佛从来没有挺直过,活得像是阴沟鼠辈一般卑微、软弱、面目可憎!
他恨极了?这样的?周晦,恨到骨子里发疼!
他开始朝邻居家砸石头反击,揍翻每一位嘲笑他父亲是‘应声家奴’的?同龄人,仿佛这样便能挽回被父亲丢尽的?可怜自尊。
直到有一日,他亲眼见到父亲当着众人奚落的?目光,颤巍巍跪在太守面前,嘴里嗫嚅着一些他听不懂的?谄媚之言,就为了?求一个月俸稳定的?太学博士之位……太守府里的?笑声如利刃刺痛双耳,周少伯的?天彻底塌了?。
他走向了?和?父亲截然不同的?另一个极端蛮横,下作?,不服管教?。周晦越不让他做什么,他越要做什么。
他嫌弃周晦点头哈腰讨来的?银钱脏,哪怕他去偷,去抢,也比这些出卖尊严、为人奴婢换来的?钱来得干净!
天塌下来,先砸死?骨头硬的?。
周少伯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,像自家老头那样胆小怕事,动辄下跪磕头、卑躬屈膝的?人才活得长久……
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?。
直至此刻,他亲耳听张晏叙说,他那如阴沟臭虫般贪生怕死?的?父亲,竟然是为了?煽动百姓攻夺城门,才死?于北渊人的?刀下时,他僵硬的?面容凝成了?一片茫然空洞的?怪异之色。
他双拳紧握,忽而冲上前去,狠狠推开了?那顶尚未钉死?的?沉重棺盖。
弯了?一辈子腰的?寒酸士人此刻挺直了?脊背,安静地躺在棺椁中,嘴巴微微张着,似含着一声未尽的?呐喊,又似凝固着一抹他终其一生都?不曾展露过的?释然。
周少伯的?眼泪,终于大颗大颗地砸了?下来。
周晦只剩这么一双儿女在世,以张晏为首的?学宫师生便主动留下来,为其操办后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