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怕什么呀?没事,坐。”
他笑了?声,拉着她重?新坐下,“我就是挺开心的,你明知我因诱敌而败过,却仍愿信我。所以?,我也愿信你。”
沈荔僵硬的身?躯,这才稍稍放松下来。
“不过话说回来,以?前?怎么没发现?你这般能掐会算?”
萧燃眼中噙着她小小的身?影,意味深长地说,“北上这一场,你有些不太一样了?。”
沈荔并膝端坐,手掌规规矩矩地叠于腹前?,侧首问:“何?处不一样?”
“不是外貌,而是心态上。你从前?,格外讨厌杀戮与鲜血,故而我一直在?想……”
萧燃转身?面?对她,指了?指自己,“你看?,我从前?惨败过,于是便越发执着于胜利,可见从前?的创伤会影响此后的抉择。我一直在?想,你以?礼教约束自己到?了?近乎苛刻的地步,又如此厌恶无节制的杀戮与鲜血,到?底是经历过什么呢?”
沈荔眼睫微颤,几乎下意识想起了?一张刻意遗忘多年的脸
甜美,柔弱,如同一朵外表纯洁无辜、内里却含着剧毒的荼蘼花。
不得不说萧燃有着超乎常人?的敏锐性,沈荔几乎在?他的目光下无从遁形,下意识垂首,任由鬓发丝丝缕缕散落脸颊。
“因为我怕。”
她的侧颜镀着火光的柔亮,暖意却不曾到?达眼底,轻声道,“怕被背叛,怕被迫成为加害者,怕殚精竭虑教给别人?的知识、计谋,最后变成杀死千万人?的屠刀。”
因为她曾年少无知,教出?了?这世上最恶劣的学生。
这些年来,她一直不曾跨过这道坎。
萧燃听出?了?她话中的自伤,却并未追问下去,只勾着落拓不羁的笑意,问她:“那我该高兴吗?”
沈荔从往事中抽身?,投来疑问的目光。
“高兴你明明那么害怕,却依然选择相?信我,为我出?谋划策。”
萧燃从火堆旁扒出?几只烤得香甜软糯的薯蓣,左手倒右手地吹了?吹,而后一分为二,分给沈荔一半,“放心,我不会辜负你的。来,干了?这截薯蓣,你我就是一张床上的人?了?!”
“……不是一条船吗?”
“啧,一条船哪有一张床亲近?”
热气蒸腾,朦胧了?他洒脱的笑颜。
火星如萤虫飞向夜幕,而后于风中骤然爆裂。沈荔骨缝中的那点阴冷也随之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热血上涌,渐渐烧红了?玉色的脸颊。
她想,萧燃的确有这样的本?事。
无论她溺得有多深,沉得有多远,他总能精准地捞住她,用最直白?简单的方式带她浮出?水面?,渡给她一口生机。
这晚,沈荔梦见了?杨窈。
梦中这个可怜柔弱的落魄贵女纤腰欲折,跪伏于地,梨花带雨地哀求不要赶她走。她说她的父兄被河东卫氏所掳,坞堡田产皆被仇人?所夺,若她沦落卫氏手中,等待她的唯有一死……
她哭得这样伤心,这样真诚,颤巍巍如风中一朵簌簌摇曳的花,仿佛下一刻便会零落成泥。
任谁见了?都会心生不忍,更何?况收留她半载,与她亦师亦友的沈荔。
然而下一刻,梦境陡然翻转。
大片的血色映红了?天空,浓稠的猩红蜿蜒流淌至脚下,而那柔弱的杨家孤女就站在?尸山血海的中心,眉尖若蹙,似笑非笑、似啼非啼地看?着她。
“雪衣,你为何?要生气呢?”
杨窈那张纯洁美丽的脸上溅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