商队中有个与他关系相善的客商石伯劳, 见他神情悒郁,便询问他有什么心事,冯大兴将旧日之事如实相告,欲上告官府,为父报仇。石伯劳劝说此地边军势力庞大,官府也管不到官兵身上,不如向此地监察御史匿名投帖,若有人肯管自然最好,倘若无人理会,他们商队不日便要返程,也不至于引火烧身。
监察御史李焕接帖后,着人往青州、沂州走访查问,得到证人证言,于是上表弹劾,揭发此案,又经大理寺复核无误,即送呈皇帝御览。
两份卷宗摆在皇帝案头,事实如何先不说,光办事能力就天差地别。一边是监察御史凭蛛丝马迹查清二十年前旧案,一边是两个皇子和三法司精英官员们戮力合作,审了快三个月最后让犯人咬舌自尽。
皇帝虽然不算是英明勤政那一挂的,但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君王,起码能分得出用心和敷衍。他看着这两份卷宗,实在是恨其不争,又怒其无能,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,沉着脸对梁绛道:“传持明进宫来。”顿了一下又道,“让老三也来一趟。”
闻禅进宫时闻琢已先到一步,见了她有些腼腆地颔首:“阿姐好。”
“三郎好。”闻禅含笑点头,“许久不见,出落得越发英俊高挑了。”
皇帝看着一双聪明灵秀的儿女,心头郁气稍平,吩咐道:“都坐下说话,一家人不必拘束。”
梁绛奉命将两案卷宗交给二人传阅。闻琢明年才出阁开府,如今还在宫中读书,只偶尔被皇帝叫来学些政事,因此一字一句看得很仔细,闻禅显然是驾轻就熟,扫了几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,单拎出刺杀案卷宗来,对皇帝道:“这案子没头没尾的,本来就不好查,三法司也已尽力了,儿臣心里早有准备,父皇实在不必太过烦忧。”
闻琢抬头看了她一眼,眼里压着隐约的不赞同,闻禅却借着交换案卷之时扯了下他的衣摆,示意他不要多话。
“你也不必替他们打圆场,”皇帝冷冷地道,“怎么人家李焕就能横跨二州、把二十年前的旧案查个水落石出?堂堂三法司连个犯人都看不住,说他们是酒囊饭袋亦不为过,这种人占着堂官的位置,还指望什么平断冤狱、公正清白!”
闻禅心说李焕能查出真相,是因为真相就摆在那里,只等着他去捡起来。上辈子她派人调查相归海时,曾挖到过这桩旧案,只是当时没有机会利用,这次正好借机把案子翻出来。那支往来汤山郡的商队是她的人手,冯大兴只是身在局中的一枚棋子,而李焕的行动也是顺着她们提前铺好的路,一步一步走到了真相面前。
“父皇息怒,有失便有得,李御史明察善断,不正是父皇想要的人才么?”闻禅微微一笑,“事已至此,横竖刺杀案也查不下去了,何不将它利用起来呢?”
皇帝抬眉:“你有什么主意?说来听听。”
闻禅却先瞥了闻琢一眼,不紧不慢地笑问:“三郎能猜到吗?”
两人对视一刹,闻琢试探地道:“边境各郡流民逃犯云集,几成法外之地,甚至连逃犯都能进入军中成为将官,可见积弊已深,应当派官员到各郡清查人口,重编户籍,让流民在当地安定下来。”
皇帝沉吟不语,闻禅接着他的话道:“边境人口复杂,既有军士、平民,也有逃荒的难民、归化的外族、刺配流放的罪犯,朝廷的政令在这种混乱之地无异于空文。如今守边的将领尚且畏服天威,监察御史还敢秉公直言,可区区一群自发组织的刺客都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