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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内侍手忙脚乱地爬起来,惊惧不已,连连磕头告罪,其余宫人赶紧过来把人拉走,闻禅趁乱俯身,将那东西拾在手中。等收拾干净躲进床帐,才敢趁无人时借着微弱灯光查看,是一枚用纸包好、指肚大小的药丸。

闻禅紧绷的心神蓦然一松。

这一局是她赌赢了。

前些天裴如凇过来劝说,闻禅一直觉得他话里话外似乎有点引她往自尽那个方向去的意思;上次她出言试探,裴如凇果然接招,今天就有药送进来。

闻禅赌他其实并不想促成此事,那每每在外等待他的白衣人与其说是陪同,倒不如说是监视。裴如凇出身名门裴氏,就算投靠了相归海,多少也还有点世族公子的傲气,侮辱前朝公主这种事实在太过下作,传出去他一定会被天下人戳脊梁骨,所以还不如顺水推舟送闻禅一程,既能稍微保全名声,也算是偿还了故主旧恩。

她把那枚药丸塞进嘴里用力咽下,咬破指尖,在衣带上留下“以身化劫,以死自誓”的遗言,随后端正地躺平,合上双目,心想,终于可以痛快地赴死了。

通明禅师的谶语似乎准了又不准,她确实没活过三十岁,可是即便断绝尘缘,最终也没有挣得那一线生机。

也许是她断绝得还不够,如果当初舍弃掉父母亲缘和公主名分,做个真正的出家人,说不定这一劫就不会落在她头上……

可是家国俱灭,山河浩劫,万千黎民百姓又怎么才能逃得过呢?

一缕清苦的、带着雪气的松柏香唤醒了她的知觉,闻禅人还没完全清醒,脑子却先反应过来:人死了之后,还应该有“醒”的感觉吗?

糟了,不会没死成吧?

她猛地睁眼,被日光刺得视线模糊,疯狂眨眼,好不容易能看清东西了,立刻环视周遭。床帐枕被都与原先不同,帐外陈设雅致素洁,虽比宫里地方小,但一看即知是富贵人家,心里提着的一口气慢慢松了下来。

她撑着床榻试图坐起来,只觉四肢酸软无力,像从外面随便捡回来安上的,不怎么听使唤,紧接着就被推门而入的裴如凇吓了一跳,“咚”地摔回了床上。

“是你?!”

“殿下醒了。”

裴如凇端着一碗热粥进来,放在床边小几上,动手把帘帐挂起来,语气和先前差不多,不紧不慢地解释道:“不必惊慌。殿下于十六日深夜服毒自尽,叛军认定你已经死了,将尸首运至宫外收敛,我有个朋友帮忙用另一具女尸偷梁换柱,已经安葬完毕,殿下现在安全了。”

闻禅彻底懵了。

她眼不错珠地盯着裴如凇的动作,飞快地消化他刚才那一番话,半晌后怔怔地问:“……假死?”

裴如凇眼里漾起浅浅笑意,将粥碗递给她:“殿下果真聪明灵醒,一点即透。”

他在宫中时装得像个背主贰臣,步步引诱她殉国自尽,等她坚定了心意一心求死,再用一颗假死药让她金蝉脱壳——正因闻禅一无所知,所以她的愤怒和绝望都是真的,裴如凇的计划才能实施得天衣无缝。

“你……”

闻禅手还不太稳,端着碗直抖,几次抬起勺子又放下,犹豫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问:“你不是……为什么要救我?”

“相归海以裴氏阖族性命为要挟,我不得不屈从他。”裴如凇守礼地站在床尾一步外,保持着安全的距离,“事情演变到今日这个地步,是朝廷之过,我们做臣子的无能,却要让无辜的人承受代价,没有这样的道理。”

闻禅仿佛是被热粥烫了,整个人轻轻抖了一下。

裴如凇道:“先前为了假戏真做,对殿下多有冒犯,还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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