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是在解释还是阐述:“所以啊,昌宁,不是朕不想去探望你……你为了救朕去鬼门关走了一遭,朕心中愧疚万分、心疼不已……要知道,你我二人的情谊早已是情同手足,不是兄妹,更胜兄妹。”

“可是,母后坚决不允朕去找你,甚至连见都不让朕见你一面。”

楼徽宁心中咯噔一下。

荣昌太后这么做的原因不言而喻,二人这么多年来青梅竹马情谊深厚,再加上前段时间整个皇宫和元京城中盛行的有关皇帝和公主的传言。

“皇帝丹青,公主文墨,才子佳人,天造地设。”

这么露骨的话语,别说是荣昌太后,就连京中坊间三四岁的孩童都能领悟其中意味。而荣昌太后之所以从中作梗阻止二人会面,其心思用意不言而喻。

楼徽宁迟疑片刻,最终还是款款道:“陛下如今早已不是幼齿小儿,很多事情该有了自己的主见。陛下千金之躯,万人之上,有些事……得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,才能安心。”

楼徽和有些凄凉地牵唇一笑:“果真只有你懂得朕……若是没了你,朕甚至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。”

他的眸子在夜色中熠熠生辉,分明是一双俊俏又勾人的含情眼,却偏生沾染了些帝王威色,竟显得格外深邃迷人。

迷得楼徽宁目光都恍惚一瞬。

她垂下眼帘,有些局促、又有些刻意地藏起目光,眸中混乱无章的情愫纷纷化作弯弯眼睫上的一汪春水。

她咬了咬下唇,低声说:“从今往后,陛下若是由什么难以言说的心里话,都可以告诉我一个人。”

楼徽和闻言一顿,有些狐疑:“只告诉你一个人?”

“只告诉我一个人。”

“……”

楼徽和再度启唇,霎时间千言万语都堵在心口,万千思绪如鲠在喉。

他就着宸元殿的九步台阶席地而坐,拽着楼徽宁的袖子将她牵到自己面前半步的位置来。

楼徽和抬手,轻轻揽过她纤细柔软的腰肢,颇为疲惫地埋头虚抵在她的腰腹上。腰间冰冷的羊脂玉佩和轻巧小银铃轻触到脸廓,有些凉。

“陛下……”

楼徽宁有些不自在地挣了挣。

他把头往里轻轻蹭了蹭,手上力度微微收紧。

“别动。让我靠一会儿。”

他自称“我”,而不是“朕”。

“就一会儿,阿宁。”

楼徽宁犹豫一瞬,最终还是缓缓抬起手,动作极其轻缓地抚了抚楼徽和的后背。

是安抚,亦是接纳。

无需多言,仅仅一个眼神、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,便能让他们看清彼此的心思。

暗夜的风透过大敞的殿门吹进来,微微扯着她的难言心事。

楼徽宁失神的目光凝视着楼徽和深厚御桌上灯火摇曳的烛台,乍明乍阴的光亮映照在她眼中,晦明倏忽。

耳旁被一阵熟悉的热气包裹,年轻的帝王凑到她耳边,微微翕动的唇擦过洁白的耳廓:

“明日朕便派人去永绥宫,接你出宫,移居公主府。”-

踏出宸元殿的刹那,压抑沉重的气氛瞬间消弭散尽,堵在心口的那道无形壁垒也豁然崩塌,三个月来的所有不满和委屈都在这一刻彻底卸下。

她早该想到的,像楼徽和这样的处境,哪里来的自由一说。与其在他面前自怨自艾,倒不如去找荣昌太后跟前多说几句好话。

头顶的星宿冷淡地缓慢旋转,子时已过,星河落寞,天边远处泛起一片融融幽蓝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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