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流忱忽然问:“你为何喜欢白邈?”
听他这不让对方好答,更不让他自?己好过的问话风格,崔韵时?立刻想起上回?朝廷剿灭苗人后,他与她在山坡上的那一场对答。
他的每一个问题都?像把寒光闪烁的短刀,犀利无比,不是戳进对方心窝里,就是戳进他自?己死穴里。
他这该不会是在刑部干久了,才?培养出来的习惯吧?
为了让他死心,崔韵时?认认真真地想了一遍,又认认真真地答了:“我们自?小相识,他掏心掏肺地待我好,相貌俊俏,家中又十分富足,原本他怎么过都?是舒舒服服的……”
“若不是为了我,他早早从了谢燕拾,一日苦日子?都?不用过。他这样死心塌地对我,我为何不喜欢他?”
话音刚落,忽然有丫鬟推门入内,拿走花瓶中落了一半的花,匆匆出去。
门被打开的霎那,屋外的风灌入,像一只无形的手撩动屋中的珠帘与幔帐。
风掀起床幔的那一刻,崔韵时?瞥见谢流忱的半张面容。
呼呼的风声中,他脸上的神情,叫她想起易碎的瓷器。
丫鬟阖上门,风又停了。
床幔落下,他的面容再次变得模糊。
她听见他用同样模糊的声音在问:“你失忆的时?候,我们那么要好,如果你一直没有想起来,会有一日喜欢上我,与我两情相悦吗?”
崔韵时?觉得谢流忱真是失了分寸,昏了头,这种?话都?问得出口?,这和把脸伸到她手前让她抽一巴掌有什么区别。
简直是在自?取其辱。
崔韵时?斜眼看着他:“你我之间,再谈这个,只是对我的践踏。”
从谢燕拾暗害她坠楼,而他帮着隐瞒这件事,此后六年毫无歉疚,仿若无事发生般地纵容他妹妹玩弄羞辱她,现在他再如何弥补追悔,她也不会原谅他。
崔韵时?支着头,半躺在床上,目光从他脸上移开,落在床帐上的某处。
她忽然觉得哪哪都?让她看不顺眼,心烦地翻过身,用背对着他。
谢流忱看向她原本看的那一处,那里绣着一对鸳鸯,爱热情浓,依偎着在水中嬉戏。
难怪她要错开眼。
崔韵时?心情一差,便又想刺痛他,来发泄心中的愤懑。
他现在和以前一样不好对付。
从前薄情寡义,用温和的外表包裹他冷漠恶劣的本性,如今是打他他受着,骂他他也低头认错。
唯有被她不放在眼里的时?候,他才?会失态。
崔韵时?冷声道:“你走吧,我见着你就心烦,我今晚还想睡个好觉,你别扰我。”
这句话出口?后,崔韵时?看不见他现在脸上的表情,可是能听见他瞬间变得痛苦沉重的呼吸。
她满意了,又仍怨恨着。
她干脆闭上眼,不再理会他。
身上忽地一暖,有柔软的被子?裹住了她的身体。
那只手很懂分寸地没有碰到她,引动她更大的怒气。
“你别生气,”他轻轻说,“我这就走。”
——
谢流忱关上屋门,看见自?己的影子?晃在身前,被拖得极长。
他浑浑噩噩地站着,不想离开,就算不是在她床边,只在她附近再呆一会也好。
不知?不觉中,他又回?到了角落的那片阴影里。
两个丫鬟提着挎篮从外面回?来,两人轻声说着笑。 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