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今日本是想走个过场,——女学有了端王府的支持,日后会少许多的麻烦。
既然遇到了听到了
令仪制止要去抓那说话之人的暗卫,反而微微一笑:“这话说的不错,想必许多人也知道,我本无一技之长,唯独只凭美貌嫁得王爷,自此富贵无忧,如今才能在这里对着你们高谈阔论,洋洋自得。”
众人未曾想她会这般说,尽皆屏气凝神看向她,却见她神情转为倨傲:“可若有谁,想走我的路子,也要看看自己,是否有我这样的容貌!”她环视一周,轻蔑笑道:“恕我直言,我只说差了些也不过顾及你们的脸面罢了。”
此言可谓嚣张至极,偏她轻钗素衣站在那里,并未刻意装扮。鸦髻垂于耳后,白玉似的小脸,唇红齿白,分明是极为柔媚的长相,可一双剪水双瞳又带着股令人心折的娇弱,连女子看了也不禁心生怜惜。
百姓这边也就罢了,那些贵女十几岁的豆蔻年华,个个华衣盛妆,也有长相极为出众之人,在她面前却显得不过如此。
令仪给过她们难堪,又来抬举:“我生在江南农家,自然比不得诸位生长在皇城,诸位满眼看的是京城锦绣繁华,而我却经过近十年的天灾战乱。我见过被人啃光的树木,见过铁锅里煮的人肉,见过大战之后不救人只摸尸的百姓,也见过孩子不得救治绝望投河的母亲。”她视线掠过沉默凄然的百姓,看向那些震惊诧异的贵女,“昔日大翰承泰帝,一生风流,有过多少公主,她们的身份何止比你们高上百倍?如今她们又在那里,几人成活?大家都是女子,若你们是失去公主身份故国破碎的她们,是想要一个可安身立命的一技之长,还是会招来无尽灾祸的绝世容颜?”
全场寂静。
在场除了那些不过十几岁的贵女,谁不曾经历过那段岁月?
百姓想起的是忽然攀升的粮价,食不果腹的日子,战乱中被迫征走的亲人,更有许多本就是逃进京城的灾民,想起饿到极点的痛苦,想起没撑过来的家人,还有因着战乱成为焦土的故乡,和离乡背井的凄凉与落魄。
贵妇们想起几次朝廷更迭时的不安,求告无门的惶恐,昔日高朋满座今日满门抄斩的亲朋故友,到她们这个位置,谁没听说过几宗惨绝人寰之事?那些公主,那些郡主,那些昔日的手帕交,她们的女儿乱世之中,美貌哪是上天的恩赐?分明是女子的原罪!
一片寂静中,有人嗫嚅:“可如今国泰民安,并无战乱”
令仪道:“不是战乱又如何?若不幸生得家贫,谁知道哪日便会被配给一个傻子传宗接代,为父母亲人换来几十两银子;生于官宦之家,做了达官贵人的妻妾,因着官场倾轧利益之争,被人害死也未必能得个公道;便是身为公主,也不乏和亲番邦兄死子继之辈。”她看向贵女这边,“想必你们各家府上不缺美貌女子,你们的父兄院中也不乏红颜老去失宠的妾室,甚至于红颜未老恩先断,他们的新宠难道就比旧人美貌?只怕并不见得。身为女子,空有美貌,若无立身之本,如何能得圆满?”
有人忍不住问:“按王妃说法,难道女子竟无半点活路?”
又有人轻声道:“可王妃深得端王宠爱,王府唯您一人,这还不够圆满?”
令仪垂眸笑了下:“我自然是圆满的,这些话,你们只当危言耸听便可。只是虽然从古至今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,我却觉得女子当有才,这才未必是琴棋书画。行迹遍南北,终日行医济世,这是德。丈夫早逝,靠一己之力孝敬长辈教养子嗣,这也是德。在我心中,才德是有无论何种境地都可以安身立命的勇气与能力,若在此之上,还能匡助旁人,便是有大德之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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