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干瘪的嘴唇蠕动半晌,最终恨铁不成钢地朝儿子一指:“孽障!你、你都做了什么?为父省吃俭用?供你读书,教你圣贤道理?,你安敢做梁上君子的勾当?”
周晦的声?音发颤,干哑得厉害,听起来没有丝毫的震慑力。
于是周少伯便也梗着脖子,恨声?道:“阿妹病得只剩一口气,你回来瞧过一眼吗?你那些卑躬屈膝、为人奴婢换来的钱,我嫌脏!”
“逆……逆子!怎可……如此无?礼……”
周晦身形颤了颤,转而朝沈荔拱手一礼,嶙峋的肩胛骨似要从那件破旧的裘衣中刺出,嘶哑道,“是周某教子无?方,冒犯了王夫子,还请……请看?在同僚一场的份上,饶恕犬子这次,周某必将严加管教,犬子折损之物,纵使倾家荡产,我也定当……定当如数奉还。”
眼下的局面显然超出了沈荔的预料,好巧不巧,竟撞上周晦的儿子。
但即便这少年并非同僚之子,沈荔也不会真让人打断他的双腿,遂定神道:“此乃小事?,所失之物也并不贵重?,还请周博士勿要介怀。”
周晦只是摇头,喃喃道:“要赔的,要赔的。”
周晦神情恍惚地领着儿子走了,周围的人群见没了热闹,便也一哄而散。
萧燃还在为那块玉生?气,皱眉抱臂道:“虽说做老子的膝盖软了些,但做儿子的,为何这般恨他?就因为他老子没骨气?”
沈荔轻轻摇头。
她只知?周晦是寒门出身的边缘士人,早年间仕途不顺。至于这家人具体?的内情如何,她却并不清楚。
萧燃看?了眼她空荡荡的腰间,不知?在想什么,忽而眸色微亮,低头对她道:“你在这等我片刻,别乱动啊。”
说罢,他给武思回使了个眼色,示意他照顾好沈荔,这才策马扬鞭而去。
沈荔趁机去附近采办了几件女孩子们所需的心衣,刚出成衣铺,便见武思回背负长弓在巷口走来走去,低着头似是在找寻什么东西。
沈荔疑惑道:“武副统领可是丢了东西?”
武思回挠了挠脑门,将手里握着的两支羽箭递给她看?,嘟囔道:“方才追那蟊贼时?,我连开了三箭,却只寻回了两支精矢。”
“战场上折损箭矢乃是常事?……”
想起什么,沈荔声?音一顿,沉吟片刻,方问,“虎威军的弓兵,常遗失箭矢吗?”
“那是自然!寻常一场战毕,军中会有专人去战场上回收箭矢,若百姓捡到了,亦可交予军中换些银钱,毕竟虎威军的弓矢精良无?比,造价不菲呢。可即便如此,仍是会有遗失疏漏。”
武思回并未多想,解释道,“损失了银钱倒是事?小,就怕有些鸡鸣狗盗之辈偷捡去做坏事?,因而将士若因看?管不利致使兵刃遗失,不仅要军法处置,还要扣当月的银钱呢。”
沈荔不由想起了阿兄所中之箭……
不对,阿兄的确是在虎威军的营门前中的箭。除了萧燃麾下的弓兵,还有谁敢在虎威军的地盘放箭?
或许真?有人拾得了某支玄羽箭,又恰好有般神射手,欲伤阿兄栽赃萧燃,以逼朝局中立的沈氏站队。
……可世间,当真?会有如此巧合缜密之事??
她正?凝神思忖,便听身后再次传来了马蹄声?。
萧燃去而复返,下马大步走来,握拳递于她的面前,勾着笑看?她。
“什么?”沈荔投来略微疑惑的眼神。
萧燃五指一松,天水碧的流苏轻轻晃荡,一块通透白净的昆山玉配便悬于指间,在夕阳下流转着温润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