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将山药一分?为二?,随意吹去黑灰,“自四?年前封城血战后,我能感?觉到自己心里多了些东西,也缺了一角什么。”
沈荔没想?到萧燃会在今日,在她?面前,以这样?平淡的口吻提起那场险些让他堕入深渊的败仗。
但萧燃眼底并不见半点痛苦或是阴霾之色,而是一片灼灼如炬的明亮,透过蒸腾的热气看她?:“我不能再败,这些年四?处征战,已有太久没有低头看看脚下的路。可那日,我收到洛邑即将城破的消息时,却忍不住想?……
“我在想?,那二?十万人是谁的孩子,谁的至交,又是谁的……妻子?”
他们不是待宰的卑微羔羊,不是割了一茬又一茬的草芥,那些他在追逐胜利的过程中,未曾驻足、未曾细看的模糊面孔正在变得?清晰,也变得?有血有肉。
一名优秀的武将不应只有必胜的决心,还应有怜悯弱者的仁心,以及直面失败的勇气。
“所以,我便来了。”
萧燃咽下热乎的山药,暖意自空荡的胃中升起,融化了他眼底的坚冰,“我愿信你一次。”
信我?
大概是她?眼底的疑惑过于明显,萧燃没忍住抬指捻了捻她?的耳垂。
“春蒐时我们吵架,你曾说,‘笔墨之间,有屠刀杀不死的东西’。那时我没太懂这句话,但昨日,在城门处见到你们的那一刻……”
他顿了顿,低而认真道,“我便知道,我来对了。”
城门从内打开?的一瞬,他看到了人间炼狱,以及那条以纤弱之姿屹立在人潮间,将炼狱踏于脚下的坚韧身影。
他想?,或许这便是杀不死的士人风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