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不想入黄泉, 不想去漆黑冰冷的地底, 不想看见那些被她杀死的手下?败将?扭曲的脸!
好冷, 好痛!
好痛啊啊啊啊!
谁来救救我?求求了,谁来都可以!
一口又一口的血沫自喉中涌出, 堵住了呼吸, 涣散了视线。
就在这时,模糊的视野中出现?了一道清冷若雪的身影,一如五年前的那个风雪肆虐的冬日, 若神?明轻飘飘降临在她的面前。
王……雪衣?
她想呼唤那个名字, 张了张嘴,被血糊住的喉咙却只来得及发出几声“嗬嗬”的怪响。
她是恨她的,却也真心敬她。
只有?雪衣, 哪怕拆穿了她的真实身份,也至今都不曾唤过那个令她感到恶心的、屈辱的名字杨阿婢。
可为什?么……为什?么她同那些该死的人一样,要处处和她作对, 针对她、抛弃她!
就因为她没有?萧青璃那样高?贵的身份、慈祥的阿父、友睦的兄弟,而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、卑贱的庶女吗?
沈荔微微蹲身,垂眸凝视杨氏的眼睛,面上没有?落井下?石的讥讽,也无胜利的愉悦,只是平静而疏离地来送她最后一程。
濒死小兽一样的眼睛,带着对生的渴望、破碎的哀求,以及难以消弭的执念……就这么毫无焦点的,甚至是怨毒的,直勾勾地回?望了过来。
“为……什?么……”
她徒劳地翕合唇瓣,拼尽全力,发出一声破碎而模糊的质问。
“我不愿站在你这边,并?非因你的出身,也并?非因我已成婚、而向?着夫家的人,甚至不是因为你心怀野心,意图掌控至高?无上的权柄……”
沈荔感觉自己的喉咙也快被粘稠的血腥气堵塞,顿了顿,方沉缓而艰涩道,“而是因为你缺乏上位者?的贤明与仁德,为一己私欲而视万物如刍狗,视生灵如草芥。”
杨氏颤动的瞳仁有?一瞬的凝滞,而后溢出更?深的不忿。
仁德?她没有?感受过这种东西啊!
没有?的东西,便只能靠自己去争、去抢!她只是想摆脱被人轻视、受人掣肘的命运,这也有?错吗?!
“你绝非求死之人,不可能带着毒-药入冷宫。”
沈荔轻哑问,“所以,谋害天子?的鸩毒,究竟是谁给你的?”
见她气息渐弱,紧咬牙关?不愿开口,沈荔眼睫一落,眸中晕开几分复杂之色。
“你比谁都渴望活着此事我知道,你背后之人必然也知道。”
浓烈的血腥气刺得人发晕,沈荔咽了咽嗓子?,坚持将?话说完,“他选择冒险给你递毒,便是想利用你的不甘心,达成他自己的目的……你的确这么做了,他算得很准。”
闻言,杨氏一滞,眼里那点偏执的亮色骤然破碎。
她一生都想摆脱棋子?的命运。
可知道这一刻才明白,她直到死,都没能跳出他人布下?的棋局。
泪水和着鲜血涌出,她终于如同孩子?般绝望地哭出声来,溅着鲜血的唇瓣颤抖着,似是嗫嚅着什?么。
沈荔俯身凑近,只见杨氏艰难地抬起小指,气若游丝地吐出一个模糊的字音。
而后她就这样睁着蓄满泪水的眼睛,在不甘和恐惧中,彻底咽下?了最后一口气。
沈荔沉吟良久,终是抬掌阖上了那双再也映不出光亮的、罪恶的眼。
阴影笼罩,一只指骨分明的手掌递至眼前,将?她轻松拉起,拥入怀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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